清明无归
文/陈玓玏
疫情的三年,已是三个未归的清明。
幼时的清明节,从不会远行,在家跟着大人们祭酒肉、烧纸钱包、上山扫墓,哥哥姐姐们带着我在山堆堆里挖蕨菜、采山莓。山莓和蛇莓对小孩子来说,极易认错,又听说蛇莓有毒,生怕误食了就一命呜呼。也许是爷爷在保佑我们,我和姐姐从没有过什么意外,也没碰过什么蛇虫鼠蚁,也就壮了我们的胆,即使不在清明时,偶尔也会偷偷跑到山里,摘几颗山莓,用小碗盖在爷爷坟前,再把从奶奶那儿偷来的白酒洒在小碗边,学着大人们作揖,给爷爷絮叨。在山上采撷的野蕨菜,就地取几把柴火,聚在一起点着,再把从伯伯家“顺”来的可乐分食了,把空罐子当作小锅,烹点蕨菜吃,大概是比可乐鸡翅更早的发明吧,可乐蕨菜,哈哈。
等到上了初中,也就没那么顽皮好动了,至少能在奶奶身边跟着,用蹩脚的书法在纸钱包上写上歪歪扭扭的“考妣”、“显妣”,再好奇地翻一翻族谱,看着自己的名字印在族谱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那些好酒好菜在桌上摆着,也不像幼儿时候那么馋嘴了,能安稳地站在一旁,感受先祖们可能存在的气息。说来也奇怪,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夜间都有班,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在家蒙着夜色入睡的,关灯的一瞬间就得马上钻进被窝,否则就会陷入被害妄想的循环里,生怕被什么妖魔鬼怪察觉到气息。这么怕鬼的我,每逢清明祭祖,却从不害怕那一桌无人的酒菜,只剩对先祖的好奇。这样的日子大约高中就不再了。
虽说疫情导致我近三年没回家了,但不回家过清明,是从高中就开始了的。
高中一个人从小镇上到了长沙,大学又去了千里之外的成都,总之一直都是“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涕”。大学快毕业时,外公去世了,外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啦。从小我就跟着外公长大,我人生中很多第一次,都是外公见证的吧。可外公走了以后,我没有一个清明是在家过的,这让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愧疚,但随后又安慰自己,“一次生前孝,胜过墓地万次扫”,外公生前我只要回家都会尽力陪伴他,逗他开心,帮他分担一点家务,陪他早起打拳,他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今年的清明,假期的第一天照常是阴雨绵绵,老公想上楼晒被子,抱怨着怎么又是下雨天。我忽而发现每年清明都是下雨天,“清明时节雨纷纷”真的是真理,大概是清明要埋葬过往,洗刷阴霾吧,就像前段日子的mu事件,往生的人请安息,在世的人请充满希望。
果不其然,假期后两天,阳光普照,万物可爱,虽然听风听雨过清明似乎更符合气氛,但现在的世界,更需要的可能还是那一缕阳光吧。见到了太阳后,我们选择了出门吃顿好吃的,去海边逛逛,拍拍照,毕竟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碧草如丝,百花争艳,留下一些回忆,也是告诉先人们,我们过得很好,勿挂念。
希望明年的清明能回乡祭祖,带着新的家人们见见最亲爱的外公、爷爷,感受血脉相连,感受生生不息,再去踏踏春,再去过一次儿时的清明。
一个工科生,偶尔写点小故事。11岁开始发表作品,如今任职于在深圳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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