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
我喜欢散落在路边星星点点的婆婆纳;
我喜欢沿路小坡上大簇大簇的千里光;
我喜欢碧绿与粉嫩鹅黄交错的油菜花田;
我喜欢随手一摘,低垂的芒或带刺的藤蔓;
我喜欢。
夹携着残留的冬季凛冽的寒风,是二月里舒舒然醒来的春意。在正月喧闹的村落里,田野万物显得和谐静谧。
儿时,喜欢和玩伴漫山遍野地跑,看看谁家的西瓜结得最大,谁家的橘子树枝压得最弯;
晴好的日子里和伙伴密谋着一场野炊,瞒着家人拿走家里的油盐锅碗,来到靠河的空旷地架起大本营;
傍晚跟着奶奶走进菜园,看她浇肥驱虫;
清明时节爬山上去摘茶苞和蕨菜,夏日里扛着小锄头挖笋和鱼腥草;
或者和朋友一起摘桑葚、羊奶果、覆盆子。随处可见的蛇莓、松子果、野山楂和拐枣。
蛇莓和覆盆子很相似,但大人告诉我们蛇莓不能吃,因为那是蛇舔过的。
我们不会从松子果里挑出松子,我们并不知道松子,只是上山的时候,随便捡起一个掉落的松子果,一通乱砸。
野山楂也很少摘来生吃,大人们会摘来酿酒。拐枣长得尤为奇特,像是瘦骨嶙峋的老人的手,且吃起来很苦。
如今,爷爷奶奶老了,家里的橘林已不见,曾经的菜园渐渐荒芜。深山里的格局并未改变,只是几丘田荒废了,几亩山坡光秃秃的,但是再也没有曾经那些响彻山野的笑声与呼唤了。
几年前我离家,每次回来,怠于出门。奶奶每回对我说:“出去走走。”我嘴上虽应承,但真正走进户外却没几回。而每回走出家门,都会一个人漫步在这乡间的田野。
村野里蜿蜒的小路还没变,一到下雨就变得泥泞。顺着小路进山的景象还勉强符合记忆中的样子。流下来的清泉叮叮地响,偶尔遇见迎面走来的戴着斗篷的大人,还清晰地听见远处新年里的鞭炮声。我期待着谁赶来一头沾满泥垢的水牛,甩着尾巴从我身边慢慢走过,但这念头一闪而过。
这花,这草,这树,这深情,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新春
一直到高中,我都热衷于过年。不仅是为了压岁钱和好食好肉,还有我不会错过的正月初一走街串巷。
儿时,初一那天,我总会在凌晨听到第一声开门炮就起床,穿上新衣,收拾一番,然后和一群大大小小的伙伴挨家挨户地拜年,拜年队伍都分成了好几拨。进了亲戚家的门,甜甜地喊一声,再忙的大人也会停下来,抓一把准备好的糖果,放进我们拜年的袋子里。所以走遍全村下来,我们的袋子都会装得满满的,里面的糖果够我们吃好几星期。
拜年回家,吃完油炸的糍粑、红薯片,又会和朋友聚在一起放炮。我小时候是个很野的孩子,过年会缠着家人给我买几十盒“黑老大”,除此之外,还会放缩小版的“鱼雷王”“孙悟空”……放炮的姿势也极为大胆,点燃了“黑老大”,还要凑上去吹一口,或是抡着手臂转几圈,才放手扔掉。于是我的衣袖口,往往会增添许多被点燃的燃料粉烧掉的小孔;把炮丢到家禽槽里,把一群群鸡鸭吓得东窜西逃;把冲击力较强的“鱼雷王”扔进水沟,炸得臭水满天飞溅;或是把炮插在牛粪上,然后点燃,试图创造一朵朵美丽的花……
现在想起,是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现在赶集时再看见那些曾经钟爱的玩物,都是会心一笑。
然而,弟弟却对这样的娱乐方式缺乏兴趣了。现在村里还未长大的男孩们,再也不会重寻这种孩子本该痴迷的活动。
我并不是支持,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宁愿一种更健康高档的活动,但是在当时的乡村,“放炮”无疑就是孩子们最热衷的新年庆祝方式。
而现在,在当时缺乏的东西渐渐充裕起来的时候,孩子们的新年生活却越加贫乏。他们不再挨家挨户拜年,他们不想串门走亲戚,只要一台手机,和不会断掉的无线网,他们可以在房间里呆上无限期。
老屋
几年前,乡里修了水电站。离家不远的河两岸架起一座水泥过道。上游的水被拦截下来,于是这近水旁的景象倒真有一番“沧海桑田”的变迁。
童年时最喜欢的那棵罗汉杉被挖掉并变作交易了;我们常常野炊的“大坵田”也被淹没了。村里三十多户人家几乎都迁移建新居。一条马路靠河岸横亘而过,现在,别家建的洋房小别墅一排排并立在路旁。曾经那样一家连一家的瓦砖屋檐再也不会出现,在一众新居中间,那些尚未拆迁的老屋显得格外突兀。
而我们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出了自家,就到了另一家,跨过一条排水小沟,就可以互相串门。
老屋变得荒凉了。尽管它见证了我爷爷奶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见证了我爸爸妈妈几十年的婚姻,见证了我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成长为一个远离家乡的学子。它曾经像人一样,有着丰沛的活力和强大的生命力。但现在,好像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想起几年前翻阅过的族谱。从远方到来的拓荒者,在此繁衍生息,在这千百年来漫长的历史,他们区区几十年的生命渺小的可以瞬间化为碎片,回归虚无。他们的名字只是在这泛黄的纸上一笔带过,没有人可以揣摩到他们的历史,但是这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是整个家族的历史。让人不禁细细触摸,感慨万千。
而老屋,是否也是作为这样一个历史的承载者呢?
只是,老屋门前再没有木兰花,屋檐下的燕子也再没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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