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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期
“朴讷如草的远山”
远山邀请我到他单位转转，说是看看他散文里的《纪家坝》，体会一下他笔下的“草木深”。我欣然同意，不仅是因为他散文写的好，还有他朴讷如草的本质。
植物知识是我的短板，大多时候见我对一片林木莫测高深的样子，其实是在掩饰心虚罢了。我跟着远山在他单位的湖边转、山间转、发射塔边转，草木欣欣，蚊虫也欣欣，咬得我满腿是包，但见他一付日往菲微，月来扶疏的兴致，倒也不好埋怨。奇怪蚊虫却不怎么咬他，后来从他同事口中了解到，原来这里蚊虫是跟他熟悉的，想必是日日亲近这些草木的结果。
有时我也好奇跟野草似的远山，文章却写的很灵秀清香，就像这组“草木深”给我的感觉，清香之外还有一股药香。看的出来远山是很专心写的。他这种专心写是不带一丝俗心事的－－比如我知道有很多人也是专心写，但写的目的性、功利性和那种自得自满性，却是一股塑料花的香味道。
远山说他的文章诗歌都是坐在湖边、林间、草地上写的，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我几乎能想像到他一边翻看着各色花草，一边查看着手机的样子。这跟我在办公室里写出来的东西多么不同。我想我也大可不必为不能具体到一种植物来形容他感到羞愧。就如这山间草木蔓蔓日茂，或纤细或野蛮，自然随性。
很多诗人写诗喜欢让草木代替自己情绪，一股万物皆拿来我用的傲慢，矫情不过。其实草木本自然灵物，吸收日月精华，哪有人般俗不可耐的情欲。倒不如多多怀柔如草，枯荣淡然，朴讷如斯！
小刀.7.27
草木深/
远山
去养一城的草木吧，去遇见那一朵自己喜欢的野花，和野草。与自己心有灵犀吧。
观草木万物，适合在傍晚时分，等着晚风微起，野草轻摇，所有低伏的昂起身躯，所有眺望的待装而行。然后萋萋满地，看着日头将落时，如何把身边池水一点点被它倒映着深绿，把池水中白云一点点挤到岸的边沿，再如何把一半晚霞逐到池畔的草地上，另一半被幽深包裹起来。
我像一个误入密林深处的人，蹲下身躯，森林中是藏着这么多秘密，我分拣开来，从一株紫色花开始认起，淡紫花瓣，微微探出的一点花蕊，如张开眼眸，似被星光下赶路的人，遗落于此，让拥挤草地，昏暗道路，不会迷路于远方。可以白日时候眺望河水尽头，夜间时对应着夜空中某些闪烁星辰，更多傍晚时，可以与我凝眸，或者也许是多年前，晓风残月，相视无语凝噎那种吧。景随情动，心随风动，我查了一下它的学名，居然是个异域之名，“阿拉伯婆婆纳”我想它是如何漂洋过海，从阿拉伯沙漠，迁徙而来嘛。寻着这江南把异乡当故乡，而不思归了。
一场雨后，被清理过草地又开始蓬勃而生，千万株“车前”率先着占领草地，然后是“四叶草”，“五叶草”，慢慢的占齐。
难道是知道这世上之人，是一日也离不开它嘛，车前是一味药材，不会在深山幽谷之中，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不会清香扑鼻，永远在低头三步之内。一棵棵茎杆独立排序，淹在脚踝之处，顶部密密排满几十颗饱满穗状颗粒，形态朴实。药效是清心明目，清体内郁积。与世人相应而生，盘算着这世上有多少心怀郁积之人，草地中也就率先长出了多少株车前草吧。
然后等草木齐了，我就分拣着一件件似这飘渺深林中藏起无数秘密，有一条青色蛇爬过结出红色如草莓般小果实，“蛇莓”。还有一朵不能看太久的“五朵云”，环绕五片叶子，中又包含着五片小的叶子，逐次环绕而生，由大到小，层层叠加。看久了有点视差，眩晕，被晚风吹起的时候，摇动着好像要从草地升起似的。
我查着每朵的花语，探究着我忽视多年的秘密，一抬头就看到那千丝万缕的“繁蔓”爬满了草地的中间，爬满我的庭院。倒映着我的眼眸像一池湖水，等着风吹过就这么深深荡漾起来。
繁缕
文/远山
我想，要等所有蔓草长齐
它才最后选着最后一处，千丝万缕，隐住其间
我想，是等所有蔓草枯败
那时我才能数清每一片茎叶缠绕
需要在月光下轻牵住草木走失的身躯
让它免于走失于远方之前
需要在春风过后整理每一株草之间命运
让他可以知道前尘
风吹过我，我路过草，
春风给我种上了一点烦忧
我就给陌上还种上几株千条的繁缕
（《本草纲目》中说起繁缕：此草茎蔓甚繁，中有一缕，故而得名。繁缕的名字便注定了羁绊，世间千万只手，终有一日等到你，亲手将我、魂飞魄散，来年春又生，复拔，复生，复喜，繁缕丝丝缠绕。）
五朵云
文/远山
没有一朵是多余
想区别它是草
想生出花的模样
悬于小路旁，而不想深藏
悬于黄昏时，想我分不清
花非花，叶非叶
也悬于我的隐微，一念，明暗，
或是晚风吹过时
然后让我不知，风静，我静，这时它轻摇
（泽漆在中国有许多以“五”称呼的别名，如五朵云、五灯草、五点草、五凤草等，远看是一朵祥云，近看就变成了五朵，看来看去会感到眩晕。）
车前
文/远山
到哪，都在我三步之内
每一棵，都准备医一个体内郁积之人
隐在每一片繁茂其中
我清理着路边车前，
华屋之下车前
茅草荆棘边车前
把每一棵心有所属的车前
让每一个身藏积郁之人取去
可以明无数双眼睛，味甘无数的唇齿
就如隐藏我眼前这片草地取之不尽，随手可得
（平车前的全株，味甘，性寒，具有清热、明目、祛痰的功效。）
通泉草
文/远山
做一个最微小飞翔姿势
有别于她的粗布麻衣兄弟们
从一处泉眼土地上睁开双眼
看春风，看蓝天，望着阳光深处
只要春风动的时候
就张开翅膀，只是从未离开根须
或许
在我睡着时
她会悄悄化为一双双翅膀飞起
在我醒着时落下
守着一块水源，不忍离我而去
（通泉草生长在较为潮湿的地方，潮湿的地方往往靠近水源，这也就解释了通泉草名字的由来。通泉草的花完全开后，像一只滑翔的小鸟，所以在日本还有“紫鷺苔”的名字。）
蛇莓
文/远山
我想也许
这是一条青色的蛇爬过地方
也想在庭院边沿种上一株
属于自己果实
它就把身躯隐成一片绿叶
也在这春日中不甘寂寞
在百花盛开之时
把自己的眷念，撒下
小心的藏着一片野草之中
一株野花的身后，一片檐角影子下
知道了风起时候，雨落时候，阳光升起时候
（蛇莓的名字是因为生长它的地方有蛇爬过，这也许是真的。蛇确实喜欢攀爬阴凉潮湿、植物丛生的地方。而那些地方，也是蛇莓喜欢生长的地方）
远山/草木深深
远山，原名刘峰。池州秋浦诗社秘书长·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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