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蛇莓 >> 蛇莓分布区域 >> 澧县站,回不去的家乡小站
文/许申高
(一)无意间在红网“问政湖南”上看到一位澧县老乡写给县委书记的信:《澧县火车站今昔令人唏嘘》(可百度查看),读罢,感慨良多。
澧县站,最初的名字叫金罗站。这个因金罗镇而得名的火车站是枝柳铁路自北向南进入湖南后的第一个站点。枝柳铁路于年动工建设,年建成并正式通车(据说之前部分路段有过试运行)。
当初修铁路的时候,我父亲和生产队的青壮劳力都去了,就在临澧县九里公社与澧县王家场公社交界的五里堆七房坪路段。据说全县有数万名基干民兵都参加了枝柳铁路建设大会战,劳动场景非常壮观。
参加会战的民兵都按部队建制设置编制。澧县组建了民兵师,一切行动都是军事化。在当时十分艰苦的条件下,参战的民兵们仅用两年时间,克服重重困难,靠肩挑背扛,靠鸡公车和土篓,靠人海战术,最终完成了路基修筑任务。
修过铁路的老人还告诉我,年底,也就是刚上工地没多久,有天工地上突然来了18辆小车,这在当时可不是一般的场景,一定是来了大人物。果然,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华国锋从车上走下来,与省军区司令员等领导一道,走上路基,视察工作。整个工地顿时欢腾起来……
几年后,铁路建成通车,学校组织去坐火车,同学们欢呼雀跃,都去了,只有我没去,因为我没交钱,不交的原因是什么我真忘了,反正不关大人的事,虽然我们家一直很穷,但从没在学校收费问题上为难过我。所以这锅不能让“穷”给背上。
同学们列队出发后,校园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按有些人的写法,这时候孤寂的我一定落下了伤心的泪。而事实上我没有。我在校园里很安静地度过了一个上午,直到同学们坐完火车返回校园。
不过,第二天的作文我是交了白卷,虽然听同学们说了一些坐火车的感受,但我仍然没法下笔。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上车的那个火车站名字——谭家河。
后来我才知道,枝柳铁路是指从湖北枝城通往广西柳州的铁路线,进入湖南境内后,设有金罗站(后更名为澧县站),谭家河站,官亭塔站,新安镇站,石门县站……
这几个站点中,只有谭家河站距我们村最近,约6公里左右,而金罗站距我们村却有12公里。在交通不发达主要靠步行的那个年代,谭家河站肯定是我们这一带人的第一选择。虽然谭家河属于临澧县九里公社管辖,与澧县无关。
因为这条铁路,也因为这个火车站,我们对山那边的谭家河充满了好奇与向往,特别是晚上,当列车“哐铛”“哐铛”驶过寂静的山谷或进站发出一声“呜——”的长鸣时,总会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想。所以碰上有去山里寻苕的机会,我们就会跑那去看看。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往北不远,还有一个金罗火车站。
我开始频繁地出入谭家河火车站是在我走入社会不久,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堂哥在大堰垱镇办起了一家服装厂,我和现任星星村村主任的黄道湘专门负责跑销售,经常坐火车去吉首。
有一次我俩背的货太沉,路上走不动,等赶到谭家河火车站附近时,发现火车早已进站,快要开了。我跑在前头,已经到了火车头边上。那时的火车是烧煤的,车头浓烟直冒。火车司机从车窗里望着赶车的我俩,眼神里露出一缕幸灾乐祸的笑。
黄道湘在我身后大叫道:“老四,快跟司机打招呼,让他等哈哈!”我不知道他是当真这么想呢还是说着玩,反正我被逗乐了,一步也跑不动,干脆站在路边上,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在“轰——隆”“轰——隆”的响声中慢慢驶出车站。
说是驶出,其实是高抬了谭家河火车站的规模,火车站小得不能再小,还比不上如今的村部,火车停在那里,就像停在一户农舍的门前,除了中间一节车厢外,其余都是停在野外。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站,却养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铁道游击队”,我亲眼看见“扒客”从临时停靠的货车上把一捆捆来自湛江准备运往北方的甘蔗卸下来,就跟卸自家的货物一样。
我第一次感受火车出行的便捷是去张家界那次。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我正往地里挑大粪,大堰垱中学的陈向东老师突然来邀我,说放暑假了,想去张家界看看,问我去不去?我二话没说,把扁担粪桶一丢,洗脚穿鞋就与他直奔谭家河火车站。我俩决定当天去当天回,所以来去匆匆,仅仅是登顶黄狮寨。
回到谭家河时,快到半夜,俩人又累又饿,想到回学校还有近10里山路要走,心里不由有些发怵。这段山路以往我们经常走错,明明是往东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迷糊了,等好不容易走出山,才发现走到了打石挢水泥厂,要不呢,就是走到了孙家山,反正很少走对过。
好在那天我俩运气好,没走冤枉路,很顺利地回到了大堰垱中学。涔河里洗了冷水澡,陈老师又不知从哪找出一把米,煮了两碗粥,吃过,已是鸡叫头遍。
(二)
忘了是哪一年,铁路提速,我们经常乘座的几趟列车都不再停靠谭家河站,一下子,这个小站就没落了。同样,与湖北交界处的界溪河站也被打入冷宫。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金罗站开始兴盛起来,津澧一带的人都来这儿赶火车,这个在湘北最旮旯里的小镇渐渐被人们所熟知。火车站周边的生意越来越好,火车站后边还建起了一座大型的冷库,能在那里上班的人,都是当时有背景的人。
我第一次在金罗站上车也是去张家界,同行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位就是好友胡平,当时他在区公所上班,难得一次休假,于是就邀我们去玩张家界。这一次我们很从容,玩了三天,回到金罗时也是半夜。那时候好像还不兴出租车,既使有,也一定很贵。我们只好步行回垱市,11公里,也不觉得怎么长,不知不觉就到了。
以后好几年,我和爱人经常往返于金罗与西宁之间,那时候可以买通票,从金罗到西宁有公里,可在襄樊、洛阳、郑州转年,通票价70多元。年暑假,身怀有孕的爱人要回西宁,而我在家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她让我不要陪她去。
在金罗站送她上车后,我看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坐在靠厕所边的座位上,想到山远路远,心里挺不放心,于是就有了陪她去的冲动,但一时又下不了决心。她看我愣着不下车,就撵我:“还不快下车,车要开了。”我犹豫不决地往车厢的另一头走去,她立即提醒道:“你走反了,往这头下。”我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心想:去与不去,由列车决定吧。结果没等我走到车门囗,车就开了。爱人看我返回她身边,笑道:“你呀,鬼把戏多。”
每次出了远门,就想回到家乡,而遥远的家乡小站,似乎就是家乡的全部。年,也就是冰冻那一年,腊月里,我从青海启程回家,结果滞留在了郑州站。广场上积着厚厚一层冰冻的白雪,所有公交、的士都停运了,有的车抛锚在广场上,已被大雪覆盖,公路交通完全瘫痪。售票窗口已经停止售票,从车站广播中得知,好多列车不是晚点就是停开,铁路交通也快顶不住了。
我拉着行李箱,艰难地通过广场,寻找着一家便宜点的宾馆。行李太沉,里面装的全是带给朋友的青稞酒,我不能扔掉。我决定就近住下,再贵我也住。当我写好房间,吃了一碗泡面喝了一杯热茶后,我接到了外甥从老家打给我的电话,他说往后的天气会越来越糟,你如果不趁早想办法回来,年前就没机会了。
这时候,北京西开往怀化的列车很快就要进站。我决定去候车室碰碰运气,万一不行我再回来住下,于是我房也不退,拉着行李返回了车站。候车室里,北京西开往怀化的那趟车正在检票,我混在人群里,拿着一张旧车票,对着检票人一晃,然后快速往前钻,谢天谢地,他居然放我过了。
好不容易挤上车,我已是一身臭汗,站在过道里,望着窗外冰天雪地,听到车厢内熟悉的乡音,想到远方的家乡小站,我的眼眶湿润了,只要上了这趟车,我就感觉已经到了金罗站……
金罗火车站的位置非常特殊,与湖北交界,所以就有商机,烟贩子就是自此衍生出的一个行当。有一次我赶车急,上车前没有上厕所,等上车后去找厕所时,发现好几个厕所门都锁着,问列车员,列车员也支吾其词,不是说坏了,就是说快要进站锁上了,总之就是不开门。结果进了湖北,快要下车时,有乘客掏钥匙打开厕所门,没等车停稳,迅速从里面拉出几厢封得严严实实的货,通过车窗塞给了在外接应的人。
同行的老乡告诉我,这人是烟贩子。湖北人爱抽湖南常德的烟,可湖北又不让销,查得很凶。但我不明白的是,能让列车员“保驾护航”的烟贩子,在车上怎么还要躲躲藏藏?
后来我才明白,省界之间,还是有些名堂的。那一年冬月,我和本村一帮在新疆搞建筑的泥木工人回老家,从襄樊上车后,车上的氛围就大不一样了,口音也基本相似。这对于从新疆长途跋涉回来的人,感觉就跟回了家一样,一点警惕性也没了。于是几个人就开始玩扑克,来点小钱的那种。一路没事,谁知到了西斋,下一站就是金罗时,突然来了几个联防队员,把这几个打牌的给带下了车。后来关在西斋站的派出所里,交了罚款才放人。
也是这一次,之前在列车上还发生了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我们一帮老乡占了整整一节车厢,午夜时分,大家都迷迷糊糊入睡了,有个倒霉的扒手闯进来,谁知刚动手,被盗人就惊醒了。那扒手毫无惧色,大摇大摆地走开,把手又伸向了另一个老乡。
惊醒的人看他如此猖狂,于是大叫道:“抓扒手!”整个车厢的人一下子全弹了起来。扒手一看这阵势,脸都吓白了。估计他从业以来,还没发现有这么团结的一车厢人。两头的过道给堵死了,无处可逃的他只好像老鼠一样往座位底下钻去,结果被人拖出来,你一脚我一脚地踹。照这个打法,不打死才怪。
正打得起劲时,老乡中有个叫小黑的小伙突然大吼道:“不打了!”大家以为出了什么事,都住了手,望望四周,然后齐齐望向他,却不料他抖出这么一句:“想当初我们为难时,也曾小偷小摸过……”他没把话说完,可大伙似有所悟,各自回到了座位上,任那个扒手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估计这家伙再也不敢做扒手了。
透过这个跑题的故事,我们不难看出,澧县跑新疆的人特别多,而且都是从金罗站上车的。每年三、四月份,成群结队的人就涌进了狭小的站前广场,想买一张座位票很不容易。那时候不像现在可以网上购票,有座位票没座位票你只有去了才知道,所以要么碰机会,要么找关系。
站前广场上有一小商店,看店的女人应该是铁路员工的家属,姓夏,腿有点不方便,人特别好,不管你买不买东西,只要问她事,她都很热情,凳子也随便坐。后来我们和她聊熟了,要了她店子的座机号,以后出门,都是通过她买票,一张给个几块钱的手续费,挺方便挺划算的。
(三)
金罗站更名为澧县站是哪一年记不确切了,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更名之后我碰上了一件叫人哭笑不得的事,那是在郑州转乘北京西到怀化的车,大热天,排了半天队,轮到我时售票员却傻眼了:“啥?里县站,没有这个站!下一位。”
我急了,赶紧掏出笔给她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这个叫人头大的“澧”字,她看了一眼,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估计是五笔不会拼音又不准,或者翻页老不见,最后恼怒地说:“开啥玩笑?没这字,快让开!”我只好苦笑道:“好吧,来张石门县的。”
金罗站叫习惯了,更名后我们除了买票时叫澧县站外,平常仍叫金罗站。它富有地方色彩,它与小镇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镇开始前所未有的繁华,同时鱼龙混杂,乱象横生,“吃铁路”的人越来越多,“扒客”们的胆子越来越大,雁过拔毛,煤炭、木材……见什么扒什么。在乘客身上“找生意”的人也出现了,他们在附近几个站来回穿梭,或车上,或站内,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出外务工和做生意的人渐渐增多,除了跑新疆的建筑大军外,还有去西南和西北做化妆品生意的商帮,最多的当然要数去广东打工的主力军。这三支浩浩荡荡的外出大军,成了支撑澧县经济的擎天柱,是他们,拉动了澧县的房地产。而当时他们的每次出行,都是从金罗站出发的,出外创业的梦想帆船,都是从这里启航。这一时期的金罗镇,在澧县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了澧县改革开放的桥头堡。
金罗站的鼎盛时期,停靠列车多达24趟,每天发送旅客多人,春运的时候更多,上万人,年吞吐货物量有30万吨左右。
可是,亟待改造升级的老车站已经满足不了客流量的增长。随之,不和谐不文明的现象层出不穷,上不了车的旅客牢骚满腹。特别是春运期间,前往广州的车次趟趟爆满,一到金罗站,列车员看站台上人山人海,门都不敢开。于是有人开始砸窗,爬窗,爬不上去的,就踩着人的肩膀上,一时间,站台上混乱不堪……好不容易等列车开走,站台上已是一片狼藉。也许与这有关,后来春运期间,前往广州的列车干脆就不停金罗站了。
看来,老朽的金罗站已经力不从心,有被抛弃的危险,改造升级势在必行。让人兴奋的是,县政府把这一项目列入了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同时,有了“黄金公路”的说法——修一条从黄桥到金罗的高标准公路,让金罗站成为真正的“澧县站”。
然而,没等这些项目得到实施,外部的发展却迅猛异常地开始影响金罗站。新建的长石铁路日渐成熟,改造升级后的石门北站如虎添翼,停靠车次高达60多趟。新营运的临澧站也开始在湘北一带发挥作用。这两个站的分流使金罗站的客流量急剧减少,但冲击最大的还不是这,而是动车与高铁的出现,很多人开始选择从长沙坐高铁,或从荆州、石门、临澧坐动车。
面对如此局面,金罗站束手无策,举棋不定中,客流量越来越少,停靠列车也渐渐减少,到现在只剩下两趟,一趟是怀化到北京西的,还有一趟就是站站停的“慢慢游”——那趟张家界车务段的通勤车。每天的客流量也锐减到只有几十人,甚至十几人。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这座小站就像当初的谭家河站一样,被人们彻底遗忘了,也被快速过往的列车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空空的落寞与萧条……
而对于那些远在他乡的游子,金罗站,已经是一个回不去的家乡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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