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疗白癜风 http://wa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一招是属于四街坊的。”四街坊的小孩，却少有机会进入这块被他们宣布认领的属地。五街坊的二门诊，谁要是有点儿头疼脑热、磕磕碰碰，就可以拿着病历卡跑进那幢U型建筑里晃一圈；六街坊的人，谁小时候不是出了家门口走几步，就得冲进二小的大门？五六年呆下来，每根草长在哪里，都摸得门清。一招，不一样。一招的门口有门卫，有时候还有人站岗，别说小孩了，就连大人要进一招逛逛，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到门房间登记后才能进去。四街坊的小孩，只能在白房子的楼顶平台上，俯瞰一招的一角。事实上，与他们最相亲的地块，是江边小树林和江堤，是江堤下的那片大树林。江边，才是四街小孩的乐园。许多年后，我还多次造访这个乐园。当然是在梦里。毫无征兆的，我会梦见这个地方，与记忆中的不那么相似，也不同于现在的青山江滩。第一栋红房子的楼前，是一段高约一米的矮堤。一楼的住户会在矮堤下种些丝瓜、黄瓜之类的爬藤菜蔬，让它们沿堤往上爬，再攀上堤上的树木。我们称这段矮堤为小堤——我们叫小提，不知是方言还是念错了字，将错就错。小堤约有十多米宽，穿过去，就是沿江水泥马路，只有两个车道的马路，笔直、干净，间或有车辆飞驰而过。挨着这条马路的，是一道高高的大堤——同样，我们叫它大提。爬上大堤，站在堤坝上，回头望，是四街坊的红瓦房顶。再看堤坝另一头，并不见滔滔江水。堤下是茂盛的水杉树林，要极目远望，方可见到一段柔和的黄线，在灰蓝色的天空与黑色的树林之间，那段狭长的黄线，就是长江。要看到江水，必须下大堤，穿过光线幽暗的水杉树林，眼前一亮时，就到了江岸。这时候脚下的感觉也变了，柔软湿润的地面变硬了些，土壤中半是泥土半是沙砾。而那条著名的大江，还在脚下一米处。我所说的，自然是枯水期时的长江。四街坊的小孩，无论冬夏春秋，都喜欢去江边玩。冬天的江风太硬，小孩的皮肤娇嫩，那风就像刀子一样，可以轻易在他们的脸上、手上留下痕迹。他们不傻，会找个避风的地方玩。他们在大堤下的树林里，或者就在小堤的小树林里，找一块树距略大的空地，把那些褐色的羽毛状的水杉落叶收集成一堆，再在树叶堆里埋上几颗光溜溜的鹅卵石。一切准备停当，这群孩子当中，总有一个人会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废弃的作业纸，再摸出一只火柴盒，那里面有两三根红头火柴。几个小脑袋聚在一起，挡住无处不在的寒风，划着火柴，点燃纸片，再用这纸片引火，点着树叶。水杉是一种温柔而强悍的植物，最能体现它温柔一面的，就是那美丽的叶子。即便是黄落了，它也是柔软的。烧这种落叶，火不会很旺，烟子也不会太呛人，火将灭时，再加上一小捧落叶，那火苗就会重新窜上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叶子的清香味，在寂寥的冬天里闻到那样的味道，心里会有点异样的感触，似乎是被感动到了。毕竟是在树林里生火，是不被允许的，所以，烧火玩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只要那几块鹅卵石被捂热，这一回的“烧树叶玩”游戏，就可以宣告结束。孩子们都有经验，火熄了后，用树枝扒拉出鹅卵石，待它不那么烫手了，握在手里当暖手宝。而那燃尽的落叶，他们总会使劲儿踩上几脚，确保它不会死灰复燃，这才会放心离开。夏天的江边树林里，开满了粉红、淡蓝色的酢浆草，有时会看到模样可爱的蛇莓。那小小的红彤彤的浆果，常使人有摘下来塞进嘴里的冲动。但它又叫做蛇果，据大人们说，这是蛇爱吃的东西，蛇爬过的地方，才有这果子。在林间遇见蛇莓，胆小的人会立刻跑开，大小孩会故意逞能，非但不跑，还要蹲下身，摘下那晶莹的果子，装进衣袋里，回家后分给小伙伴们品尝。蛇莓有淡淡的甜味。我尝过它的味道后，就全部吐了出来。紧挨着小堤的第一栋红房子，一楼人家里就曾进过蛇。那是一桩惊动四街坊的小事件，足可证明江边树林里有蛇。小堤上还长了许多蛇葡萄也就是野葡萄。这种植物随随便便地生长着，个儿不高，小孩子伸伸手，也能采到那一嘟嘟紫得发黑的浆果。果子很甜，甜得有些发腻，却又带点儿涩味，滋味并不讨喜。野葡萄结果的时候，太阳已很猛烈，夏天到了。暴雨会在四街坊形成积水，尤其是前面三排红房子，门前积水漫过小腿肚子，给出行带来许多不便。暴雨还会在小堤上形成积水。雨后接着出大太阳，晒在水上，热气蒸腾。这样的日子，却是四街坊小孩的节日。他们穿着凉鞋，将裤管卷到膝盖上，女孩子则提着短裙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踩进了积水中，从家门口趟到街坊道路上，再走上小堤，在被太阳晒得温温的积水中缓慢走着……忽然脚底踩空，一脚踏进了深坑里，心里一惊，接着却无限欢喜——尖叫着，欢呼着，“这里有个树荡子！”另一只脚赶紧跟了进去。积水立刻漫过膝盖，差点儿打湿拎起来的裙摆。一只青蛙或癞蛤蟆从眼前跳过，“呱”一声，钻进水里，不知去向。在树荡子（种过树又挖出树的树坑）里踩上几脚，再跨出来，是雨后趟水最大的乐趣。这种游戏，和冬天烧树叶玩一样，都带点野趣。四街坊毗邻江边，比之进去不得的一招，四街坊的小孩与江堤、小树林，不知有多亲热！但不会有人说：江边属于四街坊。
这是《红钢城》的第二篇，写的是四街坊的孩子与江堤、小树林的关系。写的时候，我懂得了当年那些孩子的寂寞。
徐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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