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蛇莓 >> 蛇莓价值 >> 个人耳闻,一些可信度高的山野故事胆小慎
故事来源:天涯论坛,作者:旷野孤行客
bbs.tianya.cn/post-16--1.shtml
以上为故事出处,若有侵权烦请联系删除
状师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姓周。清末时期,周姓在我们那是大姓,宗族势力比较强大。
状师这个行业,在我们那的口碑似乎很差。他们一般由落魄读书人充当,所以士人乡绅是看不起的;在民众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时代,他们似乎能玩弄法律条文于股掌,要白即白,要黑即黑,因而,又为普通民众所憎恶。基本上,这行业也属于下九流了。
周状师年轻时在我们那有大名,有个说法,官司只要他插手,要哪边赢哪边就要赢。人生暮年,却落得被枪毙的下场。春风得意时,并不快意;死后,毁誉参半。总之,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无可奈何吧。
讲周状师的故事前,先讲讲他父亲的故事。
我们那小地方,地处“吴头楚尾”,民风既有淳朴的一面,又有剽悍的一面。我听了很多前人故事,觉得只有周状师的父亲,真正算得上是一位儒家的“君子”。
周状师的父亲是一位典型的“神童”,传说,他天生识字——他父母都不识字,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读了两年私塾,我们当地的先生“对对子”就对不过他。
周状师的父亲十五六岁时,周家重修族谱,在我们那建一个大祠堂。各地周姓,都派人到我们那“续谱”。祠堂完工,大门口要挂对联。周家向来出“先生”,各地派过来的,又都是那个地方周姓有名望的人(在我们那,这是一种荣耀),能把自己的对联挂在祠堂门口,既是个人荣誉,又是这一支派的光荣。于是,族长提议,各个支派推举一个人写一副,然后大家共同评议。我们那周姓一致推举周状师父亲的老师,这位老师推辞说:“我就是认得几个字,论文章,比某某(周状师的父亲)还差几百里路!”因为我们那周姓是东道主,又是大宗(其余地方周姓都是我们那传出去的),也是表示谦让,就同意让周状师父亲作为代表。
周状师父亲不喜欢热闹,正一个人在家读书,族长于是叫人去叫他到祠堂来。周状师父亲问明缘由,磨了一会墨,拿起毛笔一挥而就。其他地方的先生一看这边派个小孩过来,都有些奇怪,纷纷过来看,等周状师父亲写完,大家便回头对族长说:“这对联,我们不用再写了,再读二十年书都写不出!想不到,我们姓周的,还有这样的好后生。”
“续谱”完后,各地周姓代表聚在祠堂议事,大家纷纷表示,周状师父亲是个大人才,待在小地方浪费了,要把他送出去,最后决定,每个支派出一笔钱,放在族长那,专供周状师父亲读书考试(科举)。
周状师父亲也不负众望,十几岁就考上了“秀才”,在县里读书,也是出类拔萃。教过他的先生,都说他有当官做府的文章。
无奈的是,周状师的父亲时运不济,二十岁上下,得了痨病,只要一用功读书就吐血,多方诊治,都没有效果。没办法,只能回到家里。
他家并没有什么产业,只能在祠堂教周家子弟。
他这人教书极其认真,教了半年后,又频频吐血。大家对他既惋惜又同情,纷纷劝他不要这么用功。他总是不听,勉强支撑了三年,实在吃不消,于是向族长请辞,族长坚决不同意,说再请一个先生,要周状师父亲能教就教,不能教的话,身体允许,去督促一下,钱粮照拿。周状师父亲流着泪对族长说:“我也是上一世造了孽,落得一身病,以前读书用的姓上(宗族)的钱,这一世怕是还不了,已经没面目见祖宗了,你再让我吃闲饭,我哪吞得下?”
族长仍是不同意,趁清明,召集本家商议。大家一致说:“某某这样的人,百年难出一个,没命当官做府,是我们姓周的不当发达。要是把他饿死了,我们这些人下地(死了)都要被祖宗骂!”但不管大家怎么劝,周状师父亲就是不同意,说:“我这一世,已经没有盼头,你们莫让我欠下世的账。要是我命不长,日后孤儿寡母把碗伸到你们屋门口了(讨饭),看我一世命苦的份上,给他们添点饭!”说完潸然泪下。议事的都是男人,听后没有不伤心流泪的。
一个天赋极高,却一事无成的读书人,本身就是一出悲剧,更何况身有重疾。
可能真的天无绝人之路,周状师的妻子,一个缠了小脚的农村妇女,在丈夫失去唯一生活来源后,毅然承担一切,居然学会了耕、犁、耙、种、栽——这些向来都是男人做的。到现在为止,周状师妻子是唯一一个(至少在我们那)。生活清苦,但妻子从来没有埋怨半句,真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我想,除了妻子本身贤惠外,周状师父亲的人格魅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开始,周状师父亲还能勉强为妻子打打下手,几年后,几乎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了,只能放放牛了。寂寞时,会在山中大声背诵文章,但没人能听懂。
一天,周状师父亲家的牛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劲往一座山上跑。他怕牛被豺狗吃了,便循着牛的脚印去找,不知不觉居然走到山顶了,牛停在一棵梧桐树下,躺着嚼草,周状师父亲累得虚脱,就坐在牛旁边喘气,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已经快天黑了。周状师父亲很奇怪,平时他总是不停咳嗽,根本睡不好,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回到家,他就对妻子说:“某某,今我在某个地方,睡得蛮舒服,哪天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那地方!”妻子一听,不禁泪下——那山上以前没埋过人,根本没有路,穷苦人家,根本没财力修路上去。周状师父亲也明白了,一声长叹,也哭起来——贫贱夫妻百事哀,大概如此吧!
不料,从那以后,周状师父亲就卧床不起了,熬到冬天,已经不行了。他躺在床上,从没半句呻吟,只是经常对着床头的书流泪。一天,他却忽然能起床了,独自起来整理起书籍了。他妻子又惊又喜,问他是不是好点了,周状师父亲也不回答,只是说:“这些书我要带走!”当晚,他躺在床上,忽然抽搐,没多久,便咽气了。
周状师父没有亲兄弟,所以丧事由娘家兄弟拍板——我们那风俗。妻子希望能将丈夫葬在他睡过觉的山上,但她兄弟考虑到钱的问题,就是不同意。他们夫妻恩爱,此时连丈夫最后愿望都不能实现,更加悲伤了。又没办法,只能跪在丈夫灵前痛哭。
周状师父亲的一个堂弟,听到嫂子哭得异常,就去问原因,问明白后,顿时怒火中烧,气冲冲跑到娘家兄弟议事的房间,一踹门,破口大骂:“你们几个都是拈须掐屌的人(讨论问题只在浅层,不敢触及实质),我这个兄弟是命不好,一世白白了(浪费了),而今就剩这一件事了,有什么好商量的!就葬那,我今充个大,答应下来,修路的钱由我们姓周的出——别人不出我一个人出!”周家族长听到争吵,也赶过来,说:“我们姓周的没福气,有学问的又命不长!你们几兄弟别商量了,这个事(丧事)我们姓上来办,你们在这吃酒席就是!”
于是族长张罗大大操办,族人都觉得周状师父亲生前不如意,就剩这一次了,也都愿意出钱——因而凑的钱大大超出预算。
当时,请来的风水先生到山上一定方位,便问“八仙”(挖墓穴兼抬棺材):“谁说要葬在这?”“八仙”中的一个人便把事情对风水先生说了。风水先生沉吟了一会,对大家说:“今天不急,我回去还有点事要跟你们姓上做大的(族长)说!”。族长一看他们回来这么快,感到奇怪。风水先生神情紧张地对族长说:“你喊几个你们姓上说得上话的,我们来商量一下!”族长便把几个人叫到房间,风水先生说话了:“阳基(房屋)一把扇,阴基一条线(有必要解释一下,大概意思是地基的偏差,只能有一把芭蕉扇那么宽,坟墓的偏差,要求就更高,只能有一根线那么宽),哪个说看得准,大多都是碰运气的。不过这次,我怕是真看得准!”族长以为风水先生是在显本事,就说:“那要劳烦您费心!”风水先生没接话,继续说:“跟你们说实话,我们做这行,有时还怕看得太准,这对我们有大妨碍(大概是泄露天机吧),蛮多时候,特意弄偏点。今这穴地,是穴好地,我也是厚了脸皮跟你们说,要是这以后我有事,你们姓上每年要赏口饭给我吃!不同意,我就请辞,你们另请高明!”这个要求,在现在看来,简直是敲竹杠。但在以前,也算正常,有些大户人家家里还常年养着风水先生。族长于是发话:“你尽本事去看,有什么事,保你一世饿不着!”
于是,风水先生叫族长准备香烛草纸之类,在山下“祭山”一番,才带“八仙”去挖墓穴。墓穴挖完,风水先生感叹:“谁能想得到,这山上还有这么好的地(风水好的坟地)!”
一切准备好,出丧那天,又出现了一个意外。当“八仙”捆好棺材,开始抬的时候,八个人个个都脸色通红,青筋暴露——太沉。按我们那的说法,这是死者心愿未了,不愿出门,周状师妻子跪在棺材前哭着说:“你放心走,你儿子我会养大,一定姓周(这话意思是自己不会改嫁)”,但仍没用。这时,族长站了出来说:“某某,你这一世,没活成样子,下世再来过(重新开始)!”说完,“八仙”中有经验的马上接话:“起!”,众人往上一抬,便正常了。等把棺材抬到山上放入墓穴中,掩好土,天上忽然下起雨来,大家纷纷感叹,这墓方位选对了——“贵人出门多逢雨”在我们那是形容死人的,意思是当坟头起好后下雨,大吉。
也许并不是巧合,给周状师父亲看过墓穴后的第二年,那个风水先生眼睛就瞎了。
一个本有机会成为我们那杰出人才的人,就这样,在人间消失了。他故事,慢慢被人遗忘,只有他的遗憾,还常常被人记起。
人生有时候就这样,出众的才华,若没绽放它的光彩,反而会让拥有它的人,背负一生的重担。
#老宋的故事
老宋这个人,外号“夜不收”。所谓“夜不收”,在我们的方言里,有戏谑的含义:大概是晚上不睡觉的人的意思。在传统的观念里,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在外面游荡,不是有奸情(偷情),就是偷东西的人。当然,这样称呼老宋,大家丝毫没有恶意。
他这人,精力极其充沛。打渔、打铳、放索(设套套猎物)、钓甲鱼、挖老鼠(我们那叫冬茅老鼠,生活在地洞中,主要吃竹子,好像学名叫竹鼠)、抓石蛙之类,无一不是“好八十股”(极其热爱或狂热状态的意思),而且都懂些门道,样样比别人“精”些。
这些活动,原本是他的生存技能。他是一个苦命人,父母长什么样都没印象(很小就父母离世)。从小跟着哥哥嫂嫂生活,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看到家里过得清苦,就主动分家出来。唯一的财产,就是由牛栏改造过来的土屋。断粮的时候,就全靠这些过活。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这些技能,又成了他的爱好,无法割舍。
老宋这人,胆子极大——这个是公认的。他很信鬼神,却又从内心上不畏鬼神。
晚上出门,他喜欢单独行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真是没解”,他一年天至少有天夜里在外面“游”,从没有碰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偏偏有人作伴,独独有这样那样“扯傍”(不好的事情的意思)。因而总是一个人,省得麻烦。
打野猪的事
为什么不用“故事”而用“事”?因为我认为这事比较可信。我十几岁的时候,对打猎非常痴迷,土铳也用得比较熟练(年龄大了,对其安全性有担忧,现在基本不敢怎么摸了),虽然猎物没怎么打到过。我爸经常用这件事告诫我。
前面我也提到过,我们这打野猪,主要有两种方式,围捕和蹲点猎杀。
蹲点猎杀野猪,最好的季节是“打二禾”(收二季稻)时候。这时,山上吃的东西少了,野猪喜欢下到田里吃稻谷。
野猪看起来和家猪差不多,但智商很高,而且非常警觉,一有动静,“嘣”的一声,便会跑得无影无踪。
以前农村人,拥有土地的情节非常强烈。在单产不高的年代,人们总是尽其所能开辟稻田,因而,许多稻田都在山上。
我们村里有户人家,就有几亩地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里。这座山很“烈”(在我们方言里,烈就是邪的意思)平常白天,一两个人在那里做事,都会“起疑心”(感到恐惧)。
这一年,稻子成熟的时候,被野猪糟蹋得很厉害。这家男主人会打猎,胆子也大,因而邀老宋去“守野猪”——一般打猎的人晚上是不会去那山上。
“守野猪”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通常要“半下午”(下午三四点钟)就要到蹲守地点找好草丛然后隐蔽起来。绝对不能说话,更不用说抽烟之类的——野猪嗅觉非常灵敏。我们那山上,“七月黄蜂八月蛇,九月土蜂咬死爷”,即便到深冬,草丛里不知名咬人的虫子都不少。这时间,蹲在草丛中,绝对是对意志的考验。
这天,他们一直蹲到半夜,都没见动静。就都把“火”(土铳扳机,一拉起来,会有比较大响声,打野猪,多半是先把扳机拉好。)放了下来,准备回家。刚准备起身,忽然间远远地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连忙重新蹲下。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就能清清楚楚听到大野猪“呜呜”的边拱土边叫的声音,小野猪“哇哇”抢吃的叫声。
猪牯(公猪)猪婆(母猪)带崽!老宋他们两人喜出望外,小心又小心地把“火”拉上,就等这一伙(群)猪下田吃禾——这样就进入射程了。
又过了半个钟头,猪群才慢慢靠近田边。一头四五十斤的小猪“哇”的一声,从山上跳到田里,开始嚼起稻子来。又过了一会,另外七八头一般大小的也下到田里。
两个人在打猎方面都有经验,根据声音推断,两头大猪最少在三百斤以上(方言里,这话没有语病,呵呵~~),所以都没放铳,专等大猪下田。
这些小猪在田里嚼了十几分钟,两头大猪才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会打猎的人都知道,这时候,野猪仍会很警觉,要等它们“吃迷”(入神)了再开铳,把握才大。
老宋这时紧盯着“猪牯”,看看差不多了,想示意旁边的伙计瞄着“猪婆”打。
一侧头,看到同伴面色蜡白蜡白,嘴里吐着白沫,两只眼睛睁得鼓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上方,一身都已经“僵了”。老宋顺着往上一看,惊得“怦上一下”(大惊)。这天是初七,只有一点点月光,他却清清楚楚看到对面山上的茶树梢上(十几二十米),骑着一个妇人家,穿了一身白衣服,头上披了一块“孝布”,身上绑了根草绳。按老宋和那伙计说,他们居然看得清“她”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头发很长,遮在前面,面目倒看不清。茶树一闪一闪,那“女的”也随着树一荡一荡的。
老宋猛地一起身,一个半跪,对着那“女的”,开了一铳,只见那“女的”一头就栽到树下,树下顿时簌簌作响。老宋又抄起同伴的铳,望风(不瞄准,顺着大致方向)又是一铳。把铳往地上一扔,对着同伴大叫:“快筑(上硝)起来!”自己也拿起铳,迅速填好。把铳往胸前一横,大骂:“你个背时屄(对妇女恶毒咒骂)!你做鬼都做得发呆(不耐烦的意思),有道艺快来咬我的卵(男性生殖器)!”骂完,点了火把,居然一个人跑到对面山上,爬到那茶树上(油茶树),捡了根被打断的树枝,回来对同伴说:“你看,我打还是打准了,这枝正是刚那背时屄坐的地方的呀!”说完,望风又是一铳,对着山上喊:“快来咬我的卵呀,快来咬呀!”
这时,同去的那人已经吓破胆了,再也动不了。老宋背了同伴,扛着两杆铳抹黑回了家。
和老宋一起去的这个同伴,回家后就生病了,拖了几个月,吐血吐死了。
老宋一点事都没有。按他的说法,不管多“烈”的山,不管这鬼是在背后“开声”还是当面“显形”,只要“不失志”(大概是心智吧,也许是孟子说的浩然正气吧!),这鬼,就近不了身。
这山为什么会这么“烈”呢?又有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我们那有个男的,娶了一个老婆,长得很标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子和一个男的有点关系,一天,被她老公抓奸抓到现行。她老公是一个比较木讷的人,又愧又气,一怒之下,上吊自杀了。
男人上山(下葬)那天,他本家几个做大(地位、辈分比较高)骗这女人说:“这命长命短,终归是命里注定,不过,这事因你起的,你就多跪一下(一会)”等其他送葬的人下了山。其中一个人,捡了根木棍,趁着女人不注意,在她后脑勺狠狠敲了一棍。这女的当时没死也没晕,其他几个男人,就把她抬到附近的小溪里,扔到水里,用脚死死踩住,活活把她淹死了。这就是“行家法”!对外宣称,是女的自己想不开,撞死在一棵树上。
女子娘家人,因为女子有错在先,也不能说什么,始终没人出面。
当时也没正经埋,找了个水冲刷而成的深沟,往里面一扔,扒些泥土填了完事。
据说,当时,这女子已经怀孕。从古至今,好像怀孕的女子都不会被处死。
这些男的,当时也是没料到这女子有身孕,无意(唉,无意!)中造下大恶。几年后,这些男的心中不安,准备迁坟,好好把女子安葬一番。一挖,里面却只剩一点点布条,骨头都没剩一根。
自此,那里经常有“鬼哭”,慢慢就成了邪地。
这座山,离我们那,只有二三十里的样子。我是一次下雨天,和一群人经过那。我胆子不大,看到的确实是愁云惨淡,感到阴气逼人。
那地方,盛产高岭土。曾经一段时间,炮火连天,挖得面目全非。
熟悉的山水,被开发得满目疮痍,多少是一件令人痛惜的事。
唯独对那座山,感情不一样。也许,把这么凄惨的故事,永远地埋葬在喧嚣的工业尘埃之下,对知道它历史的人,也是一种心灵的解脱吧。
#抓石蛙
石蛙,我们的方言里叫“石拐”。这种动物,可能对生存条件要求非常高,有人类的地方,几乎不见身影,都是生活在“深山万岭”的溪水边。
以前我们那,是不吃蛙类的,但石蛙除外。它个头比较大,据说,大的有一斤左右,肉质鲜美,连皮带肉一起煮,是难得的美味。
石蛙生活在深山水边,要抓它,是比较危险的——水边蛇也多。我们这的人,对美食,没有广东人那种执着,一般人,都不会为了一碗菜去冒生命危险的。因而,抓石蛙的人比较少。
真正让我们那石蛙遭到灭顶之灾的,是那些生活在城里悠闲的有钱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知道从哪刮来一股吃石蛙的风,石蛙的价格忽然变得奇高。一个农村人,一晚上能抓上两三只中等大小的石蛙,能抵得上干一天苦力的工钱。重赏之下,人人皆是勇夫。以前,干苦力,多是先干,等过了一段时期或过年的时候,才结工钱。抓石蛙,一下山,就有人用现钱收购,这种情况下,大家的热情变得非常高——即便有些人被毒蛇咬伤,也有几个被咬死。
石蛙这动物,繁殖能力可能不强,在我们那,总量不多,几番大规模搜捕后,变得很稀少了。不过,和许多动物灭绝恶性循环一样,石蛙越是稀少,价格越是昂贵,猎捕的人越多。
老宋这人,平时干活,喜欢留意各种动物的迹象——这也许是喜欢打猎的人的习惯吧。在别人已经很难抓到石蛙的时候,他总能找到。
前面我讲了,老宋喜欢单独行动,唯独抓石蛙,他必定要人作伴。山上蛇多,被咬了,需要人照顾,上山,谁都没绝对把握不被蛇咬的。
石蛙是夜间活动的动物,和其它蛙类一样,被手电的强光一照,就会一动不动,而且,它的跳跃能力也不强,所以,抓起来很容易。要抓石蛙,都是下午就出发,等走到山上,已经是晚上了,然后循着山间的小溪搜索。
老宋这人,天生有些环保意识,只抓成年的石蛙。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心善”了,往往都是“一锅端”。
一天,老宋和一个人去了一座离我们那很远的山上。因为很久以前,老宋在那听到过石蛙的叫声。
去的时候,还和往常一样,不过,等他们正准备进山的时候,他同伴的手电筒一开,灯泡就炸了,虽然进山必定带了备用的,这人心里还是有一丝丝阴影。按我们那的说法,这是有些不好的预示。老宋这人胆子很大,但也信这个,就对同伴说:“今就算了,明日再来吧!”同伴也有些犹豫,也是侥幸心理,走这么远,空手回去,总有些不甘心。于是对老宋说:“抓两只就回去!”
两人于是进了山,刚下到小溪里,两人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溪边上,盘着一条棋盘蛇(五步蛇),也不大,七八两的样子,蛇上面,蹲着两只青蛙,蛇和青蛙好像都睡着了。蛇和青蛙睡在一块,没人见过。一看到这个,老宋的同伴心就虚了,想拉老宋回家。老宋的性格,你偏有古怪,我偏要做!于是拿手中的棍子,猛抽棋盘蛇,边抽便骂:“你也是该死,哪里不好困(睡),你困这地方!”,骂完,把蛇的尸体,用棍子一提,甩到山上去了。
这天,那条小溪里,石蛙非常多,两人一会抓一只,一会又抓一只。两个人欢欣鼓舞,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老宋的同伴,又照到了一只,个头很大,还发出“咯咯(是否是咯咯声不详)”的叫声,不过,这只石蛙有点怪,这同伴一伸手,它就往前面跳一点,几次都没抓到。这时,两人的心思都在石蛙上。老宋突然一个激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头用手电一照,吓得手电筒都掉了!
他们两个,这时候,都爬到悬崖峭壁上了,只要脚下稍微一滑,必定滚到悬崖下面摔死。一看同伴,正伸手往悬崖下探,人都倾斜了,随时会滚下去。老宋算是经过事的人,没做声,一个箭步,一手拉了悬崖上的小树,一手拉了同伴的衣领,大叫一声:“你做什么哟!”同伴一惊,往前面一看,是悬崖峭壁,吓得差点挣脱老宋的手滚了下去。
这时候,两人冷汗都出来了,因为他们此时都站在悬崖边上稍微突出一点的石头上,根本无路可走了。石蛙在袋子中,蹦个不停,老宋同伴手一松,袋子滑到悬崖下面去了。两个人战战兢兢靠在上面,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宋摸着胆,小心翼翼爬了几步,把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捡了起来(正好卡在石缝中)。有了亮光,两人心里稍微安定点了。谁知,没几分钟,灯泡炸了。老宋摸摸索索拿出备用灯泡,刚一装上,又炸了,连续三次。同伴这时候吓得说不出话,还是老宋有经验,抽出柴刀,大吼:“有这样的事?我们只抓你几只石拐,你就要我们的命?这事,天都不肯!”说完,招呼同伴拉起尿来——按我们那说法,尿也可以辟邪。然后,再装灯泡,正常了。
老宋胆子大,用手电到处照了照,一看,他们正处于悬崖中间,上面没路,下面也没有路。老宋笑了笑(是笑了!)对同伴说:“冒失鬼(在方言里,既可以是咒骂,也可以表示关系亲昵),我们是怎么上来的呀?”同伴这时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老宋又说:“伙计,莫怕!我们都有柴刀,什么东西都近不了身!”
两人没办法,只能靠在悬崖上等天亮。
天一亮,两人不禁倒吸凉气——他们离崖底,少说有八九丈高,昨晚只要稍微出错,必定会摔死。
也算天无绝人之路,悬崖上长了很多葛藤,两人抓着葛藤,慢慢往边上靠,到了树木较密的地方,然后拉着树枝,连滚带爬下到崖底。回头一看,不禁感叹,两人就是不带东西,也绝对爬不了那么高的。
老宋同伴一到家,就买了一担草纸,带了公鸡去祭山神。
老宋老婆对老宋说:“你也买点纸去烧一下吧!”
老宋不以为然,说:“昨日夜里,它没把我搞死,就是它奈何不了我,我还去给它烧纸?它把我吓着了,我没去泼狗血,都算它命好!”
还好,两个人最终都没什么不好的。
这次事件,对老宋影响很大。我们那人有两种观点,一种是老宋这人“火焰山”太高了,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倒霉的都是同伴。另一种就比较恶毒了,说老宋经常走夜路,被鬼作了祟,要老宋引人去送死!所以,很多人不敢和老宋一起出门了(晚上)。
第一种说法,我还勉强能接受,第二种,我觉得是无稽之谈了。
后来,那地方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两个人在那抓蛇,其中一个,把一条棋盘蛇误认为是一条“菜花蛇”,同伴拉都拉不住,他疯了一般跑过去,直接去抓蛇的尾巴,被连咬两口,最后,一只手成了残疾。
那地方,可能是有灵异的力量护佑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那地方,成为动物最后的乐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