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群里上传了一张植物图片，一种开着白花的小灌木。那圆形近乎心形的叶片，枝条上的皮刺，洁白的花瓣，多枚雄蕊绽开，露出褐色的花药，甚是好看。最让人心动的是树上一颗颗红色果实，它是由许多饱满多汁的红色小颗粒组成。指甲盖大小的红果挂在长长的果柄上，一颗颗垂下了小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得鲜嫩透亮，红得让人垂涎。我是如此熟悉这种可爱的小植物，思绪禁不住翻涌，却一时想不起它的学名。

家乡是个多山的小城，蕴藏多种有色金属。父亲年轻时常去开矿，在家乡各种山头都劳动过。他下班回来时，常常用手帕包着这红嫩嫩的小果果回来。看着我们姊妹四个抢食，站在一边满足地笑。他当年穿着工作服，戴个矿帽，着雨靴的样子至今清晰。那红果果在一场雨后必是蓬蓬勃勃冒出。父亲一定在午休时拿着饭盆或手绢去采，那种小心翼翼和满心欢喜荡漾在一个年轻父亲的心中……

小时候嘴特别的馋，父亲采摘的这些果果根本无法满足我们的味蕾。我经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翻箱倒柜地搜寻着家中的每个角落，期望能找到些食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无奈家里找不到可以充饥的，只好将饥馋的目光转向野外，转向大自然。

春天我们会组队上山采野菜野果，我屁颠颠地跟着大孩子后面，什么插田泡、茅莓、悬钩子等等一一都不放过，当然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种红果果。红果果不说漫山遍野，也是低头到处可见。我们边吃边摘，有时候抓一把直接塞进嘴里，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味道……

采摘时我们极小心，哪怕只是轻微的碰触到它的茎叶，小果果也会即刻滚落掉地，如闪光的红宝石，遗落在草丛中，令你难以觅回。小果果内部中空，非常松软，放一颗到嘴里，有时似乎不需咀嚼它自己就会溶化，倾刻一股清甜的感觉就会沿着喉管流入了脾肺间。我们当它是水果，甜到心里的一种时令水果，我们唤它叫“梦梦子”。尽管它枝条上有刺，我们采摘时倍加小心，仍然会扎破手指，但对于我们而言，只要能将这些美味纳入腹中，这些轻微刺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到鲁迅的百草园中曾经提到它，“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哦，它叫覆盆子。

当时小伙伴们都很懂事，见到“相貌”稍微差一点的覆盆子会当场吃掉，把那些“色相”好的极品会串起来，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吃或去炫耀。随着我们的显摆，街坊小朋友纷纷上山摘“梦梦子”，一时它成了紧俏货。我们常常一个山头扫荡再去另一个山头寻找，漫山的疯玩，毫无顾忌，以至于将蛇莓也当成了美味。它长得与覆盆子极相似，味道不甜，淡而无味，中间也是空的，不过是白的，花为黄色，叶子也不相同。

后来听一个同伴说，蛇莓有毒，它上面的泡沫是蛇吐的口水。老妈吓他说，吃了后，晚上睡觉蛇要来找他谈心……听了让人毛骨悚然。从此后我们再馋，看到蛇莓也会绕道而走。后来发生了一件乐极生悲的事情，这个同伴有次上山时一不小心，掉入深5米的废井中，摔断了腿。再后来，我们要考重点中学，再也没有上过山摘覆盆子了。今年清明回家上坟时，偶遇这个小伙伴，他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官了。

最近读书时，偶尔翻到，覆盆子原来是李时珍大人给它取的名，因它益肾，缩尿，用于肾虚遗尿、小便频数。正因为它有此功能，吃了它，有夜尿症的人晚上都可不用尿盆子了，也就是说尿盆子可以翻过来不用了，所以它叫“覆盆子”。

*作者简介：岫芗，江苏南京人，一位植物爱好者、观察者和记录者。孤独地行走在时光中，记录万物之美，节气芬芳，周而复始，一季又一季。本文为作者投稿作品，由蒋勋美学粉丝团整理编辑，仅供交流学习所用，不作商用！版权归作者所有，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谢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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